短篇二题
王手 温州市区人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文学创作一级。近年小说散见于《收获》《人民文学》《当代》《十月》等刊,部分被选刊转载并入选一些年度选本。有中短篇小说集《火药枪》《狮身人面》《柯依娜一个人》,长篇小说《谁也不想朝三暮四》《在迷乱中生长》《一段心灵史》等。曾获人民文学出版社和《中华文学选刊》“中华文学奖”、《人民文学》年度中短篇小说奖、《中篇小说选刊》双年奖等。小说《软肋》《本命年短信》《自备车之歌》分别入选2006、2007、2009年度中国小说学会“中国小说排行榜”。
专家对话会程序
以前没出过国的时候,不关心这方面的事情。等现在有机会出去了,发觉意外的事情特别多,这真是应了我们这里的一句老话:等我扒猪屎,猪也拉肚子了。先是我们市里的一个考察团在外面丢了行程表,结果被捡到的人晒到了网上,说见不到“考察”的内容嘛,尽是在繁华和敏感的地方穿梭啊,立刻引来网上一阵痛打。后来,又有一个领导出访时溜了,据说还是个团长,说自己旧病复发,去医院急诊,结果玩蒸发了。这事影响更大,大在老婆孩子都已在外面办了卡,也就是说,访问只是一个环节,想溜是蓄谋已久的。这两件事带来的直接后果是——境外出团立刻叫停。当然,上面也不是铁板一快,也门开一条缝,像我们这些早就被邀的,已经审批的,签证也办了的,机票有预订的,为考虑国际影响,还是走吧。但有个后续要求:日程要压缩,国家要减少。比如原来是12天的,压到9天,原来是5国的,减至2国。有政策就好,就怕一刀切,政策是死的,人是活的,我们这个团就通过重新运作,照常出去了。
我们以前笑境外旅游有一句话,叫“上车睡觉,下车拍照,逮到厕所撒尿”,经典,一幅匆匆的走马观花“赶路图”。这次我们不这样了,我们利用“缩减”的政策变通了一下,搞“深度游”,我们不再浮光掠影,我们要好好地学习考察。为此,我们还附加了一个项目——与国外专业人士对话,这就把我们这趟出去更加冠冕化了。
我们现在去的国家是瑞典,原先我们的计划是北欧四加一,芬兰、瑞典、丹麦、挪威,外加一个冰岛,现在我们“深度”成芬兰和瑞典,我们不再“蜻蜓点水”,我们除了斯德哥尔摩,还要去林雪平、马尔默、哥德堡,非常的充分和丰富。在出发前,我也稍稍地做了一些功课,了解了这些地方的精华所在:斯德哥尔摩,诺贝尔奖举行颁奖晚宴的市政厅,老皇宫繁复的换岗仪式,奇妙的瓦萨沉船博物馆,据说,这艘17世纪的战舰,造好后由于设计上的“硬伤”,开出两百米就翻了;林雪平,瑞典的高科技、高等教育中心,1250年便有了教会学校,城里美术馆、电影院、音乐厅、图书馆众多;马尔默,地处海滨,港口运输业发达,联合国进行航海管理和海上安全教育的世界海洋大学就设在这里,这个城市还有个特色就是,几乎所有的企业都是私人的,这有点像民营经济发达的温州;哥德堡,出名的是沃尔沃,而更加闻名的是高尔夫球场,可以想象,一个城市的布局都考虑了高尔夫球场,那是多么的郁郁葱葱啊。我们对瑞典之行充满期待。
如果说,去芬兰时,因为我们的惶恐,我们担心发生意外,我们想象了小偷,那么现在,我们知道了,在瑞典,小偷是不会出现的,但我们仍然强烈地意识到,由于我们的无知,我们的语言不通,我们对外面国情的不了解,我们有可能被忽悠,而受骗上当。我们毕竟是“乡下人进城”,毕竟从一个“初级阶段”来,到一个高度发达高度现代的地方去,我们真的是小心翼翼地“探访”,而引导我们的是,在外面谋生了多年的国人中介。他们在外面练就了很好的经济头脑,也很好地继承了老外的处事风格,当怎样就怎样,客气但决不含糊。比如,在谈到我们设计的那个“对话会”时,中介就说,嘉宾的出场费是按时间算的,一小时起价,超出了就要累计;还说,接待的小费是按人头付的,不是以次数付的。这让我们很不爽。我们在国内开会哪有这样的?一点也不友好,没有人情味,好像做生意一样。这让我们觉得这个对话会是那样的紧张局促,我们不时地看表,说话意犹未尽,生怕超时了累计了出场费,这多么没劲;因为牵涉到小费,我们还要控制人数,随团人员就不去了,专业不对口的也不去了,弄得大家心里疙里疙瘩的。又不能取消它,取消了又是违反原则的。总之,瑞典之行虽不像芬兰那样,但也有着急和纠结的地方。
我们是坐“维京号”到达瑞典的,这艘船我们在赫尔辛基的港湾里见过,那真是一艘豪华邮轮啊,有点像“泰坦尼克号”。从踏入船舱的那一刻起,我们就有了一种“恍如隔世”的感觉。十几个小时,歌厅、影院、酒吧、赌场、海盗式自助餐,轮番“轰炸”,每个内容都弄得我们脸上红扑扑的。更有意思的是北欧的“白夜”,我们从赫市出发时正是夕阳热闹的时候,红白相间的船体像涂了金粉一样熠熠生辉。我们经常地跑到甲板上看看,身边是海鸟和岛屿,夜就没有半点下来过,直接就亮到斯德哥尔摩了。
斯市的第一个项目是参观市政厅,但到了之后我们却被阻止了,导游去问了缘由,说,一大早有个年轻人不要饭吃了,爬到最上面的尖顶上跳了下来,这会儿,里面在检查隐患,而掉人的地方在清洗血迹。据说,下午第一个安排我们进去。没办法,别的地方一下子也去不了,导游就安排我们在附近走走,拍拍照,看看风景,其实也已经很奢侈了。面前就是一条河流,碧波荡漾,清灵的水光把周围的角落都映得新鲜漂亮,再衬上无处不在的青草绿树,蓝天白云,那些建筑就显得高的更高,古的更古,红的更红,白的更白,反过来看,好像整个城市都浸泡在水底下。
在河边的广场上,有个外国姑娘突然来打扰我们,我们立刻就警惕起来,一拨人站成一团,狐疑地拿眼审视她。在我们国内,在路上,突然的有人找你说话,而且流露出非常诚恳的神情,不用多想,他的背后肯定是一个巨大的骗局,这个我们太有经验了。我们之所以警惕还因为姑娘的打扮,她扎了花辫子,穿了破衣裳,一条花闹的大裙子,有点像流浪的吉普赛女郎,我们的第一个想法是:她是不是一个疯子?有可能还是个花痴?第二个想法是:看看她准备骗什么。她不停地和我们说话,焦急而费力。我们戒备着,不和她靠得太近。我们听不懂她的话,导游也是勉勉强强地解读,说她想央求我们一件事。我们暗笑了一下,好像已窥破了她的内心。什么事?姑娘说,我要一双袜子。这要求太奇怪了,太有悬念了,也吊起了我们的胃口,我们指示导游问她,要男袜还是女袜?姑娘指了指我们的脚,说,要一只男袜,一只女袜,而且是脚上刚刚脱下的。这就费解了,这算是什么骗局呢?我们不好判断,我们暂时没有表态。难道她自己穿?那就要一双整齐的嘛;难道她热爱收藏?那也要一双新的嘛。最后我们断定,她一定有什么癖好,老外经常有一些不可理喻的癖好,收藏死人的头发,收藏未洗的短裤,这个姑娘要的是臭味袜子,不知她更喜欢香港脚的还是有灰指甲的。我们告诉导游,我们决定成全她。我们挑了两个稍稍年轻的队友,一男一女,样子还算清爽,虽然昨夜住宿在“维京号”上,没有洗脚,估计也不会臭到哪里去。两个队友心领神会,怀着极大的兴趣,踮着脚,一人脱了一只袜子。那姑娘哇哇大叫,动作夸张地拎着跑了。什么意思?没有骗局?我们面面相觑,我们只能说这是个外国疯子,我们为她可惜。
下午,我们在市政厅门口又看到了这个姑娘,她显然是在等我们,见了我们就大呼小叫的,我们心里一紧,心想,这事还没完?和姑娘一起来的是一班男女,有老有少,我们立即想起赵本山在“春晚”里说过的一句话——组团忽悠来了。但这次真不是忽悠,姑娘激动地告诉导游,她明天就要结婚了,未婚夫给了她一个考验的条件,让她打扮得不正常一点,向陌生人讨两只袜子,来证明她是真心爱他的,然后才同意结婚。姑娘说,为了这两只新鲜的袜子,她已经辛苦好几天了,讨了不下十个团队,但大家都以异样的眼光来看待她,唯恐避之不及,只有你们这个团队是友好的,让她如愿以偿,她的亲友团也为她高兴,特地跟过来一起致谢。原来是这样,这还有点意思,我们也情不自禁地为她鼓掌。但我们私底下议论,老外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,老外的想法也是稀奇古怪的,我们摸不透老外的心思,还是提防点好。
参观市政厅,我们留下了三个印象:一、斯市的市民可以旁听政府的工作会议;二、市政厅的厕所没有异味;三、市政厅刚招了一位解说员,是个北京姑娘,我们也见到了,不算漂亮,但落落大方。接下来,我们兴致勃勃地去“对话会”。
我前面说过,我们这次出来恰逢特殊时期,不仅日期要缩短,国家也要削减,还要与当地专家作一次对话,最好能形成“成果”,所以,这个对话会不是走过场,而是业务活动,我们是严肃认真的。我们这个团说是说“劳模团”,其实并不都是劳模,但也确实是各行各业的“业务骨干”,有劳动能手,优秀辅导员,专业技术人才,先进的党务工作者,因此,有关对话会的“外国人选”其实也是很难对等的。这也难为了那个国人中介,他既要赚了这笔钱,又要找合适的人选把会开好,这令他非常头疼,因为我们和外面的理念不一样,怎么来划分人物界别呢?比如劳动模范,这显然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产物,他们也许听都没听说过;像党务工作先进,也是我们的特色发明,他们更是一头雾水;还有像“优秀”啊“人才”啊这些称谓,在强调个人奋斗的国家里,马上会被人质疑,这是谁命名的?怎样去对应这些?这确实是个问题。如果这个中介用心,找一些瑞典文化名人,给我们讲讲瑞典的文化,也是件非常不错的事情,哪怕是不对话不交流也是可以的,呵呵。就怕他不尽心,头钻铜钱眼儿里了,心思生歪了,借口说“我们瑞典怎样怎样”,以瑞典的习惯来搪塞和敷衍我们,这们的“假洋鬼子”不是没有。所以,我们唯一能做的,就是警钟长鸣,提前在心里筑起防线,抵制他的坑蒙拐骗。
对话会安排在李秋平图书馆,乍一听像是私人会所,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楼。我们的车子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,导游告诉我们,贵重物品不要带在身边,我们轻装前行。我们就把相机啊什么的都留在了车上,好像我们不是去图书馆,而是要通过什么封锁线。导游说,这个区域现在已完全异化了,开始时只是一小部分非洲难民,后来越来越多,政府就专门划出这个区域用来安置,现在真正的瑞典人都已经搬离了,剩下的都是非洲人,以索马里人居多。噢,导游是怕我们遭袭或被劫,我们也不由得紧张起来。据介绍,这个区域的面积只有一平方公里,人口一万六,是35年前,瑞典住房紧缺时建的,但真正有人类居住的历史,要追溯到三千年前。这里像一个“联合国”,日常用语有120多种,主要语言是阿拉伯语、索马里语和土耳其语。我们纳闷,我们会和这里的什么人对话呢?
我们好奇地步入这个图书馆,不管它和对话有没有关系,我们都已经被安排了。我们装作饶有兴致地参观起来,这里的图书都是开架的,像一些超市,藏书50000册,其中有8000册左右是用24种语言翻译的,而一半以上的图书是为儿童准备的。这里有13个长年雇用的工作人员,主要做接待、服务和介绍,而借书基本上都是自助的。有不同等级的多媒体房间对外开放,每年大概有16万人次来这里学习,外借CD和图书11万件。图书馆的墙壁上,也像国内一样写了一些标语,不过不是“知识就是力量”,而是“学习是就业的一把钥匙”,“很多的语言也是一种资产资源”。这是导游翻给我们听的,我觉得第一句翻的还是对的,第二句可能有些出入。墙壁上还有一些名人挂像:亚历山大、甘地、莎士比亚、克娄佩特拉、马可波罗、居里夫人,世界观、价值观不同,挂的头像也会不同。每个头像下面,是工作人员按自己的意思手写的一句话,依次是:没有人比我更伟大,我是和平主义者,世界是我的舞台,我是埃及艳后,旅行是一场大冒险,我赢得了两次诺奖。我们听着,会心一笑。
我们还收到了一本16开的“产品说明书”,实际上是他们编的年度图书目录,封面上写着里面翻译的图书语种:孟加拉语、粤语、波斯语、古吉拉特语、印地语、高棉语、库尔德语、马拉雅拉姆语、普通话、尼泊尔语、盖尔语、绍纳语、索马里语、斯瓦希里语、他加禄语、泰米尔语、契维语、乌尔都语、约鲁巴语、阿拉伯语、越南语,以及俄语、波兰捷克语、克鲁地亚立陶宛语、英法德语、葡萄牙西班牙语等等,这是我后来找人翻的,不一而足。我还在里面翻到了一本中国儿童书,文字“看不懂”,但插图一目了然,画的是中国的警察叔叔和红领巾小朋友,我的耳边立刻响起了一首儿歌旋律,“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,把它送到警察叔叔手里边”……
接下来,我们进入了对话会程序,我们被引到了一个学习室,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妇女接待了我们。导游说,她就是这里的负责人,莱特女士。她一一给我们分名片,我们看不懂名片,但能够猜得出上面的意思,有数字的一定是电话,简短黑体的一定是姓名职务,写在上面长长的,大概是斯德哥尔摩图书分馆,李秋平图书中心,文化咨询服务机构等等。应该说,莱特女士今天是专门打扮过的,她的头发是那种典型的瑞典黄,整得自如干净,金丝眼镜不怎么精致,一看就知道不是知识型而是管理型的;最关键的是她的短袖T恤,海蓝色的,印了些这个图书馆的象征图案,卡通动物,这大概是这里的文化衫,虽然随意,但体现了她的郑重其事。她让我们围着一张长桌而坐,为了烘托对话的轻松气氛,她在长桌上摆了几样点心,还有三件“机器”——烤面包机、榨果汁机、烧咖啡的炉子。场合虽然自在,但我们的心里却已经长出了虫子,到处乱爬,我看见我们每个人都流露出无所谓的神态,他们一定在想,我们被中介忽悠了,显然,在我们心里,这个刚刚才开始的对话会已经走在它结束的时间里。我们以为图书馆只是个地点,我们以为有专家等在这里,我们以为是相互探讨的形式,有翻译在帮我们传来传去,笑声一片。现在看来,莱特女士就是“专家”了,她将一个人对付我们大家,就要向我们讲述她的图书馆业务……
下面是莱特女士“授课”时我做的记录,提纲似的,点到为止:(1)这里是斯德哥尔摩44家公共图书馆之一,说是图书馆,其实更像是一个多语言研究中心。(2)每年有许多外国图书在这里展出,尤其会专门组织一些为儿童举办的书展,这也是学校老师最为关注的。(3)当下正在做的两个活动是:用七十多种语言做的公益宣传海报,反对滥用武力;请音乐家撰写歌曲,抵制对妇女实施暴力。(4)在这里居住最多的是索马里人,所以专门开辟了索马里图书区,还雇专人管理和介绍。针对穆斯林居民多的现状,成立了“亚伯拉罕之子基金会”,扶持和奖励穆斯林学生,反对教育歧视。(5)这是个“问题区域”,因为居民都是来自非洲的难民,但这里的小学生数学成绩是全瑞典最好的。我们经常开展的一项活动叫“狡猾的狐狸”,在每月的最后一个双休日,让孩子在这里自由涂鸦,以减轻他们的身心负担。(6)每年会邀请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来这里活动,和学生们一起“接龙”完成一件文学作品……
我觉得挺有意思的,这么小的图书馆,都是些临时的人,义务的人,做的都是公益的事,有意思的事,有些甚至还不是小事。但一码归一码,我们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,我们要的是一场“对话会”,他居然用参观来敷衍我们,我们要的是专家交流,居然用一个图书管理员来打发我们。别以为我们都是出来玩的,我们是来考察学习的,我们很在乎这样的活动。我们要是不表示,还会被他们笑,还会被他们当傻瓜,我们必须对那个中介,对这次忽悠有个态度。我们很快就行动起来,想到出场费的,已悄悄地借着小便的机会开溜了,或到门口看看街景,或装模作样地抽抽烟;想到小费的,一看情况不妙就干脆不进来了。这不是个小数目,都是以欧元计的,欧元比人民币大10倍,我们都是从国内换好带出来用的,一想起心里就不平衡,就心痛。
我们甚至还怀疑这个莱特女士,她是不是那个中介的亲戚?朋友?关系户?利用这次机会照顾她一个生意,让她赚点外快,甚至他在收业务费的同时还要来这里拿一份回扣,在国内都是这样的,都这样巧立名目,今天在图书馆,明天也许是俱乐部,后天也许就是敬老院。在外面,在国情不一样的地方,在问不懂也不了解的地方,就是很好骗的,但我们决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,或者说,决不能迁就、妥协、怂恿这些现象,要拿出我们的态度来。
这样想着,我们坐着的也坐不住了,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,努努嘴,好像在说,好了好了,走哦走哦。大家呼啦啦地站起来,顾自往外走。导游莫名其妙,莱特女士也莫名其妙,但她的脸上没有愕然,她也许只是遗憾,她的发言不精彩?不生动?引不起大家的共鸣?她和导游说着什么,好像还有什么未竟的事宜。导游告诉我们,说莱特女士要送给我们两本书,做个纪念。什么书?书就算了,书我们不稀罕。我们稀罕的是机会和时间,稀罕的是学习和交流。我们假装自己没听明白,一个个继续往外走。在外面,我们曾经懊恼“听不懂”,懊恼语言的差异,懊恼表述方法的不同,但这时候,这些懊恼都起了作用,我们干脆“假蒙”,它帮助我们从尴尬中摆脱出来。我们像“胜利大逃亡”一样,以最快的速度逃到车上,好像生怕迟一点就会被打劫和绑架似的,我们哈哈哈哈……
明天,我们还有很多行程,我们还要深度下去,去林雪平,去马尔默,去哥德堡,去看我们想看的东西,我们希望旅途愉快,没有被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所打扰。但我还在流连刚才的“对话会”,还在感叹和感慨这个图书馆和莱特女士,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,他们真的做了不少事啊,有些事甚至都像是联合国的事。还有莱特女士要送给我们的书,可惜了,没有拿到。这会是两本什么书呢?是孩子们放松时涂鸦的画册《花儿与少年》?还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和孩子们一起著的“接龙”作品集——《从大师到小孩》?
赫尔辛基的小偷
去年九月,我有了一趟去芬兰的机会,因为是第一次,我关心的就不是那个国度怎样,而是安全与否。从来没出过国的人,都会有那种一想起就心里激灵的感觉,我也有,而且我还会比别人多一些想象,比如:赫市有小偷吗?有这一想象基于我住的地方,我住在市中心的一处高楼上,边上是一座圆形天桥,天桥下是最繁忙的交通卡口,因此,天桥上就成了一个“真空”地带。上面有各种各样的小摊,最多的是棋局、三张牌、手机贴膜,还有就是新疆人的葡萄干。四个方向的行人匆匆走上天桥,又鱼贯而下,他们看似和周围无关,但实际上一直被身边的眼睛注视着。这里的地形很适合小偷生存。我有时站在楼上鸟瞰天桥,一眼就看出那些混迹于人群的小偷,他们灵活地走位,熟练地掩护,巧妙地接应,自如地游刃在浑然不知的行人身边,但我没有办法阻止或暗示那些行人……呵呵,与身边的小偷朝夕相处,自然会生出这样的想象。
出发前,领队来了个电话,说要交给我一个任务,他说,我和其他队友商量了,说这事非你莫属。我说什么事啊,还需要集体讨论?他说,我们出来不是要带很多团费吗?有美元,也有欧元,这些钱肯定是要由专人保管的,我们一致推举了你。我说这不大妥吧?领队说,这非常妥,钱要是放在你那里,就像放在保险柜一样安全。团费我是知道的,还不少呢,什么门票啊,自选项目啊,集体吃饭啊,司机的小费啊,与人交流的补贴啊,都是这一块,总不能让领队背着吧,也不能交给导游吧,更不能送给小偷吧,所以得有专人看管。这个专人的条件要身强力壮,三五个人近不得身,特别是要有很强的防范意识,别光顾着玩被人摸了哨还不知道。领队说,外国的小偷我们没见识过,估计是很厉害的,但你的厉害我们是知道的,你练过拳脚,乍看样子又凶,别说让别人见了你发怵,至少让别人不敢惹你,这就好。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事,我推也没有什么意思。但我也谦虚了一下,主要是想让大家都参与这项工作,不要觉得钱在我身上就万事大吉了。我对领队说,国内的小偷我们是领教过的,在国外,不一定是小偷打我们的主意,也许是黑帮呢?要是被黑帮盯上了呢?那就不是被偷的问题了,也许被绑架,也许被撕票,也许被浇到水泥里当柱子,也许被丢进硫酸池化成了脓水。领队狐疑地说,黑帮会看上我们吗?我说,就算黑帮看不上我们,就算只是小偷光顾我们,那我们也不能被动防范啊。领队说,那你说怎么办?我说,兵不厌诈,我们也戏弄一下外国的小偷怎么样?我们做一个假象,让另外一个人“貌似”我们的“出纳”,扰乱小偷的视线,而实际上钱在我这里。领队呵呵地笑起来,似乎看到了外国小偷被我们玩得团团转的丑态,说这个好这个好。在国内吃过小偷的苦头,在防范的问题上是很容易达成共识的。
为这件事,我还特地配了一件“摄影马甲”,身上都是兜的那种,看似装着镜头啊,卡片啊,雨衣啊,实际上都是分解掉的美元欧元。我本来不摄影,现在也装模作样地背起了相机,呵呵,掩护得很到位。我们的“鱼饵”是小董,她原本是工会的一个科员,这次也是照顾她,才让她出来见见世面的。她就显眼多了,在我们这群“劳模”身边,她一看就是个“出纳”。就这样,我们这个修养团,像乡下人到城里一样,我们飞赫尔辛基去了。
我们先是到了上海,再由上海飞往赫市,途中要十几个小时。实际上,在飞机上,我们就开始严阵以待了,我们有一套自我保护的预案。出发前,我们还专门研究过。那天,我们名义上是听外办的人介绍情况,她着重讲了我们和北欧几个国家的关系,我们和他们的贸易状况,北欧人对我们的认识和态度,特别提醒我们不要和陌生人说话,说你要是和陌生人说话或接受一些文字资料,说不定远处就有一台相机在偷拍你们,说那些“敌对势力”就会拿这个做文章,那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。这个我们都非常理解,我们在国内旅游时导游也这么跟我们说,叫我们不要轻易地去触摸一些东西,怕万一被“碰瓷”,被讹诈。但我们当时钻牛角尖了,我们觉得外办的人在打“埋伏”,在委婉地告知我们赫市的环境,这些环境包括黑帮和小偷。因此,外办的人一走,领队就把我们留下来,研究外出“应付宝典”。
这时候,赫尔辛基到了。我们怀着好奇又紧张的心情走出机舱。赫市的机场其实是非常简陋的,不像北京的那样气派,也不像上海的那样华丽,只比我们这里的机场好一点点,是很简单实惠的那种,连通道的灯光也不亮。这就是外国人的理念,好省就省。我们在领队的带领下兴奋地往外走,但我们的队列是有“讲究”的,我和“出纳”走在前面,而队友们则“堆积”在后面,这是我们那天讨论的结果——在狭窄的地方走,就要把“骚扰”隔开。我们提了行李,办了出关手续,虽然身还在机场内,但心早已飞到了外面。我们想象着接站的情形,导游举着牌子,巴士就停在路边,还没等小偷发现,我们已经溜出大厅,像明星躲避记者追逐一样钻进了巴士,绝尘而去。对于国内的小偷,大家是感同身受的,我们不知道外国小偷的伎俩,也许一出来就陷入了他们的包围,所以还是小心为妙。
我们很快看见了导游,是一个中国女孩,在后来的交谈中,我们得知她是沈阳人,在这里的音乐学院读书,学的是小提琴。但她和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却不关音乐,而是一个坏消息——巴士停在对面的弄堂里,我们要穿过外面的马路,走到对面去。大厅的外面就是一条马路,这让我们大吃一惊,怎么有这样的机场?土地节省到这个份儿上?与此同时,我们心里的疑惑也升腾起来,这是不是圈套?是不是故意“正门”不走抄“小路”?这导游靠谱吗?虽然她是个中国学生,是不是早就被这里策反了?来做“诱饵”来了?钓的就是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大鱼?她会把我们引向哪里?是对面迷宫一样的街区?还是刚出马路就被小偷或黑帮劫了?这当然是我们的想象,我们还不至于这样嫩头,领队就非常镇定地向我们使了个眼色,轻声说了个“2”字。我们装作高高兴兴地往外走,但队形已走成了一个“菱形”,这是我们的第二方案,就是“出纳”在中间,前后左右夹着的都是自己人,形成对“出纳”的保护。这样的队形,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劫持,应该是安全的。这样的队形,也只有我们知道,谁是真正地身负重任,而谁又是被掩护的。我们就这样跟着导游,大步流星,像侦察员一样环顾左右,等安全通过马路,上了停在对面弄堂里的巴士,我们才松了一口大气。
巴士驶起来,导游一边看着街景,一边简单介绍赫市的标志:墓地修理得像花园;火车站建得像博物馆;大教堂是芬兰最高的建筑,因此,芬兰宪法规定,芬兰的任何建筑不得高过它……我们漫不经心地听着,私底下却在做一件隐蔽的事——赫市到了,护照暂时不用了,也让我保管起来。我听人说过,护照要是掉了,被警察抓住就把你当作偷渡客了。所以,护照和美元欧元一样重要,都不能掉以轻心。
很快,我们到达了入住的旅店,叫“瑞斯特”,标志有点像半个太阳。导游告诉我们,今天没有任务,就是休息。我们嚷嚷着,这么早就休息啊?先去附近景点转一转嘛。导游说,这还早?都已经晚上九点了。我们都惊了一下,噢,飞机把我们的头都乘晕了,我们又只顾紧张,早就没有时间概念了。主要是北欧的白夜造成的错觉,这个时候在中国,无论哪个城市都是华灯绚烂,但在赫市,似乎“夕阳”正浓。
瑞斯特旅店其实是个很新的汽车旅店,但它的装潢却像上个世纪一样,走道上铺了“生锈”的石板,墙壁上做出了“风化”的砖纹,连自动门的四边也镶了雕花的乌木,乍看像进了一座地窖。据说,芬兰人崇尚古朴。这里的房间不许摆很多行李,所以,我们只能把行李寄存。在国内,这项工作应该有一个手续,哪怕是给一张纸条,也说明服务员已经验讫了,我们心里也踏实了。但赫市没有这样的习惯,向服务员了解,她露出疑惑的神色,摊摊手,表示不理解。经打探,旅店有一个供大家放置行李的公共房间。我们推开那个房间,里面摆放着一些架子,看得出来,行李是随意放的。没办法,入乡随俗吧,不过我在自己的行李上做上了“记号”,我把包包的外沿和一条木缝对直,又在手把上用红线摆了一个“8”,这样做虽然有点自欺欺人,但如果被人动了包包,我就知道了。要是真那样,我包里的方便面啊,榨菜萝卜啊,鱼鲞虾干啊,这些“服水土”的东西,就算泡汤了。
稍稍安顿好,我们又田螺一样现了出来,北欧的白夜让我们毫无睡意,兴致勃勃。有人提议要去桑拿,说乘了一天的飞机,腰酸背痛,说桑拿又是芬兰人发明的,不蒸桑拿是虚生,说着猥琐地耸着肩往后面的小屋走去,好像已经有外国小妞等在那里一样。我还是想出去走走,我在网上查过,赫市有几个地方是一定要去的:结构独特的岩石大教堂——一个在岩石里炸出的大坑,竖上管风琴,摆上长条座椅,就成教堂了;西贝柳斯公园——芬兰最伟大的作曲家,他的雕塑像贝多芬一样痛苦,我也听过他的《芬兰颂》,深重和悲怆的地方,一点也不比《命运》逊色。但我们行程的安排,明天就要去赫市边上的几个小城——海门林纳、拉赫提、拉彭兰塔,要到大后天才能回来,我等不及了。领队一听我的想法就把我叫了去,他怕我万一出事,怕余下的日子“后继无人”,劝我最好以大局为重。我说没事的,我身边不带钱,就是被绑到小偷窝里,也不会被撕票的。说着我把那件“马甲”脱给领队,让领队在房间里守着。但领队还是不放心,派了两个稍稍年轻的队友与我同行。年轻人自然是兴趣高昂。我问他们,你们会英语吗?我们不会都是“英盲”吧?一个说,我会一点点。另一个嘎嘎笑着,说,不是只会说“也是也是”吧?我说,算啦,不管,出去再说。
瑞斯特门口停了几辆精致的自行车,我们以为是出租的,弄了半天才明白,只要是旅店的客人,都可以随便骑的。我们就哗啦啦地推出车,箭一样地骑了出去。赫尔辛基的街上有特地为自行车设置的骑道,每个路口都做了上下的坡度,你可以从这个坡度潇洒地滑下来,也可以从另一个坡度轻松地冲上去。街上骑自行车的人很多,可见这也是赫市的一种风尚。他们的自行车都很好,装备也很整齐,每个骑行的人都像职业运动员那样有范儿,因此,你分不清他们是在训练,还是上下班。不像我们国内,骑自行车的,都是些辛苦忙碌的赶路人。在出国前,我大致了解了一些赫市的概况,人口五十多万,面积六百多平方公里,而真正属于赫市城区的,只有小小的一个范围。基于这种情况,我们骑行时就说好,要把赫市骑上一圈。我们沿着一条海岸线骑行,现在是夜里十点钟,但天色还是非常的明亮,还有裸女在礁石上吹风,海水也还是汪蓝汪蓝的;城区里也有森林,森林里有修得很好的小路,我们从森林里穿出来,就到了国家机关重地;我们在一座仓库模样的房子前做短暂的逗留,我们发现身边有一个戴蓝盔的士兵在站岗,我们还和他拍了一张照,后来才知道,这里是芬兰的国防部;从国防部前面斜插过去,眼前突然是一片热闹的港湾,边上停了几艘邮轮,紫红和纯白相间的那种,我们从邮轮身上艰难地拼出“维京号”,在我们的行程里,就有坐维京号去瑞典的项目,这让我们倍感亲切;再拐过来就到了芬兰总统府,一排像积木搭起来的矮楼,我们在它的门口傻看了几分钟,然后就看见了它对面的渔人码头——一个自由市场,市场还没有打烊,还是熙熙攘攘的,物品主要是瓷器、白狐皮和新鲜的水果;在码头的石级上,我们看到了一个安静读书的女孩,她的长裙像荷叶一样肆意地张开,一只鸥鸟在她身旁走来走去;在前面的书亭旁,有两个少女在拉琴卖艺,一个手风琴,一个小提琴,我们听了一会儿,但我们没有给钱,初到赫市,我们兜里的欧元还都是大票,我们舍不得摸出来……
我们就这样骑骑停停,停停骑骑,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,我们突然想回去了,但我们发现,在一条安静的小巷里,我们已经迷路了。我们经过了两次,两次都看到了同样的景物,我们心里有点慌起来。那个说自己会点英语的队友这时候老是被我们支使,看到一个老外,我们就叫他上前打探,但他似乎很不愿意打探,说打探容易暴露自己,再说了,我们又不知道对方的底细。万一是个小偷呢?他将计就计把我们应了过去,我们等于是自投罗网。说得也对,在外面是要多一根弦,多疑无坏处。我们只好硬着头皮再向前骑去,还装模作样地看着路牌,其实,就算看懂了,我们也不知道它通向哪里,还是徒劳。我们这种狼狈的样子引起了一个老外的注意,他主动上来和我们招呼,和我们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,那个会点英语的队友拼命地“也是也是”。我们以为他听懂了,一问,一脸的茫然。我说,你听不懂“也是”什么呀?另一个队友也说,你真的只会这一句“也是”啊?那个老外倒是眼快,一眼看到了我们自行车上的标志——瑞斯特的“半个太阳”。他指着标志又说了一通,我们猜想他大概是问我们是不是找不到旅店了?这一次,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说,“也是也是”。呵呵。
老外要送我们去瑞斯特,我们是又高兴又害怕。高兴的是,我们马上可以回到旅店休息了;害怕的是,这是不是一个陷阱呢?是不是老外早瞄上我们了?是不是一直在等机会和我们搭讪?要是这样,我们现在就已经危险了。他要是一声唿哨,唤出暗处的同伙,把我们团团围住,我们还不乖乖地举起手来?他要是把我们骗到了什么古堡,然后出来几个蒙面人伺候我们,那我们真是叫天天不应入地地无门了。老外是个好说的人,不断地找我们说着什么,但我们不敢接应。老外又是个热情的人,尽管我们没看出他的恶意,但心里却丝毫没有放松。我们还暗暗地交换了眼色,用方言咬着细语——真要是不妙,我们跑,逃命要紧!我们就这样尴尬地走着,表面上装出感激的笑脸,内心的提防却越来越顽固。那个说自己会点英语的队友,这会儿真是尝到了吹牛的苦头,他不是会吗,那么好,和老外应付的任务就交给他了。也真是为难他了,我们看到的倒不是他在应付,而都是他被老外纠缠。这样走了一段,突然,老外向前一指,意思说,瑞斯特到了!我们一看,眼立即就傻了。这确实也是瑞斯特,也有半个太阳的标志,但比我们那个要大,要气派,老外带错了,他把我们带到瑞斯特赫市总部去了。错就错吧,我们如释重负,我们巴不得赶紧离开老外。我们装出致谢的姿态,甚至还抱拳示意,作出武林高手辞别的样子。但老外没有想走的意思,他想干什么?他想跟我们说几句中国话,他别扭地问我们来自中国哪里?来旅游还是公干?最后问我们“带路”怎么说?我在一个资料里看到,说芬兰人热爱学习外语,几乎人人这样,会两门三门的比比皆是。芬兰语属于小民族语言,所以他们也讲瑞典语,也使用萨米语,英语、德语、俄语也搭搭边,我们碰到了一个想学中国语言的芬兰人……
我们最后当然也回到了旅店,是慢慢找回来的,但已经是夜里12点以后了,还好,北欧的白夜犹如我们家乡的清晨,使得我们在迷路时没有那么慌乱,要是在别处,也许我们早就小便失禁了。领队在焦急地等着我们,他问我们有没有遭遇不测。我们暧昧地一笑。
第二天一早,在吃早餐的时候,我们在大厅里看见了一张赫市地图,上面有一些标志性的图案,我们一个个数过来,居然要紧的我们都看到过,也就是说,我们昨夜真的把赫市转了一圈。
接下来去波尔沃,那是一个古镇,资料是这么说的:波尔沃始建于13世纪,已有六百多岁了,现在还可以看到当年航运的蛛丝马迹和具有圣彼得堡风格的建筑,有“木制建筑博物馆”之称。还不错。我又穿起了那件“摄影马甲”。上车前我去那个公共房间里提行李,不用经任何人同意,门一推就进了。一眼望去,我的行李好好地摆在木架上,我认真地看了看昨天做下的记号,显然纹丝未动,连手把上那个丝线做成的“8”都没有被风吹过,提出来还和昨天一样重。上了车,坐好,车程大概要50分钟,导游这才正式地介绍起芬兰和赫尔辛基——芬兰的森林面积为欧洲第一,世界第二;芬兰的图书借阅量和个人出版量为世界第一;芬兰的因特网接入比例和人均手机拥有量世界第一;是最具国际竞争力的国家;治安状况排世界第二(导游说明,卢森堡第一);已连续五年被评为世界最廉正国家;赫尔辛基已连续四年被评为世界最适合人类居住城市第一名……我们听着导游的介绍,像多年沉积的紧张突然退去,心里慢慢地松弛下来,一个个坐在车里安然睡去……
责任编校 王小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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